我曾渴望摆脱姓名,回首四顾,却发现自己一直都是无名。
1
我瞥到了微信里跳出的头像,是于贺峻,他喊我晚上出去小酌几杯。此刻正值季度末,我已经连续加了几天的班了。盘算了一下今天已经是周五了,我便默默收尾了一下今天的工作,看时间差不多就溜了。
于贺峻一见到我,便毫不客气的捶了下我的肩膀,笑得嘴角都快扯到耳朵根儿了,他大喇喇的宣布道:“兄弟,哥们最近又要升职了,今天这一顿我请了。”我想起自己工作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待在原地的职位,顿生些微的羡慕,胸腔里像滴入了柠檬汁,随着涟漪迅速扩散开来。但我还是立刻恭喜了他。
于贺峻的脸庞在酒精的微醺之下,已经隐隐泛起了血液涌动的颜色。他举起杯子,朝我举过来:“升职其实也挺有压力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但是不管怎么说,希望我们都能顺顺利利!来,干杯!”。
确实,我希望这祝词能够成真,于是我举起杯子,向他表达了我的赞同。清脆的碰杯声后,我们都将这泛着白色泡沫的液体一饮而尽。
随后,于贺峻又提起:“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高中同学聚会那事儿,考虑得怎么样了啊?”我想着,对你可能是叙叙旧而已,可是对我,还是挺为难的。我总觉得这同学聚会就是聚众吹牛罢了,无非就是炫耀自己房产多处、学历高度、收入颇丰。我不想掺和这些,于是婉言表达了拒绝。
于贺峻接着劝我:“就当出来玩散散心嘛,也可以拉上陈嘉一起嘛。”我无奈的说:“陈嘉那个性子你也知道,她从不乱花钱,也不爱出去玩。”他却依然看着我,眼神中散发出些许诚挚,坚持说:“来吧,来吧。阿姨都叮嘱过我了,要多拉着你出来玩。”
最终,我还是败下阵来,答应了。
2
晚上回到家后,陈嘉正披着毛毯在沙发上卷成一团,跟我招呼了几句之后,便继续看她面前的大热电视剧了。我转身去浴室卸下一身风尘,走出来后,看见她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盯着电视机。
剧情似乎刚好演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生离死别,她的眉毛蹙成了一团,嘴角微微向下撇,整个人被若有若无的伤感包裹,好像在电视里上演生离死别的那个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于是我转身去厨房给她泡了杯热牛奶,叮嘱她趁热喝了。把热牛奶递到她跟前时,她转头冲我抿着嘴笑了笑。
这天晚上睡觉时,我做了不止一个梦,整个梦境很混乱,混乱到我记不清到底做了几个梦。有时候梦到我好像还在穿着高中校服,一个高个儿男生把我推进厕所隔间锁了起来。推搡之间,我怎么都看不清那个人的脸,却听清了他后来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他用尖锐而嘶哑的戏腔叫唤着:“你爸妈怎么会给你一个男的取这么个名字,真是笑死人了。”
随之另一道熟悉的男声在门外响起,那个声音咆哮着:“你他妈算什么玩意儿,老子兄弟你也敢欺负。”紧接着就是一阵肢体碰撞的声音,夹杂着不堪入耳的骂声。
我刚刚辨认出来那男声是于贺峻,下一秒,地板就凭空消失了。我感觉到自己一直在黑暗中下坠,直到我的脊背触碰到了一堆软绵绵的东西。我好像仰面掉进了棉花做成的池子里,面朝上方,正对着天花板上一片巨大的屏幕。
屏幕上闪烁着大片雪花,但依稀能辨认出来那是陈嘉的脸。她的脸占据了整个屏幕,她闭着眼,缓缓开口质问着下方的我:“你为什么瞒着我,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早点跟我坦白。”她的音色是冰冷的,声线是平直的,情绪是毫无波澜的,仿佛这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凌晨三点二十六分,我醒了,是惊醒。有的事,好久都没有想起来了。有的事,一直都埋在心底。我转头看了看我的妻子,她还睡得很香甜,皎洁的月光不辞万里翻过窗户,在她身上轻盈的旋转跳舞。我把她那边的被子往上掖了掖,又对着她恬静的面庞出了一会儿神,然后就继续倒头睡了下去,这次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3
出门前,我对着镜子,把衣服整了又理,头发梳了又梳,鞋子擦了又擦。看了眼时间,再不出门就要晚了,于是我终于停止了我毫无意义的重复性动作,走出了家门。
于贺峻和我提前约在了酒店门口,方便到时候一起去大家预定好的包间。进门之前,突然产生一顿没由来的紧张,转头看了一眼于贺峻,嗯,非常的生龙活虎、跃跃欲试,起码应该不会尴尬冷场。
见到大家的时候,发现其实基本都还能一眼认得出来。发型会变,着装会变,气质也可能改变,但是总有那么一些线条独属于某个人的轮廓,依稀还能描绘得出来。大家相互热络的打了招呼,有的人还在赶来的路上,已到场的人便三三两两的聊了起来。
于贺峻拉着我一起坐到了班长那几个人的附近,熟稔的和几个老同学拉起了家常。
“你还真是老样子没变啊,还是那么帅气,现在怎么样呀,在哪儿高就?”
“哪里呀,已经受到生活的摧残,快变成油腻大叔了,哈哈哈哈哈……”
“你小子才没变呢,这一看就知道小日子过得很滋润。”
“你可别说了,我们那破公司,加班多,工资也就这样吧。”
“谁还不是呢,挣钱就没有不辛苦的,哪来这钱少事儿多离家近的活儿。”
“就是,想想还是觉得学生时代有意思。”
“那是,那个时候人单纯,又没什么烦恼,顶多也就班主任老追着赶着让我们学习。”
“其实我还邀请过咱班主任,但是他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就没来成,下次有机会再一起拜访老师怎么样。”
“好,这个可以。对了,我还记得咱班主任以前因为那次教学事故,受了处分呢。”
“你是说李衍那个事儿吗?”
“对呀,那姑娘真是可惜。”
“他以前还是李衍的同桌呢。”于贺峻拍了拍我的肩膀,对周围的人示意道。我正琢磨着,什么时候会开始互相吹牛炫耀,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木然的点了点头。我点完头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刚才听到一个名字,李衍。周围人群的形象慢慢黯淡了下去,记忆如洪水冲破闸门一般呼啸而来。
4
我坐在李衍旁边,发现她时常发呆,还经常打瞌睡。她常常看着前方,却没有随着老师讲课的节奏挪动眼球。我趁她不在的时候,坐在她位子上,模拟了一下她最常发呆的视线方向,发现目光恰好落在第三排的林一汀身上。
她回来之后,翻腾半天,笑嘻嘻地递给了我一个橘子。我说:“这最近可从你身上赚到不少零食,火龙果、橘子、苹果、小饼干,你每天是来上课还是来秋游?”她佯装生气,鼓着腮帮子说:“给你吃还那么啰嗦,白赚的不甜吗?”我停下了往嘴里塞橘子瓣的动作,立刻附和道:“甜!白赚的特别甜!”
她继而从书堆里抽出了一本书,看似认真的翻阅着。我看这书名挺拗口,叫某某如是说,这外国名字还挺长一串,便好奇的问了问:“你看的这是什么啊,有空还不多做点卷子。”她砰的一声关上书,得意的说:“这可是尼采写的书,讲哲学的。”还没得意一会儿,忽然又萎靡了下去,继续嘟囔着:“可是我看不懂这玩意儿,只知道这个叫尼采的人好像很厉害。不行,我也要取个看上去很厉害的名字……”她说着说着便开始在本子上写写画画,我看她这一副倔驴样子,没理睬这几句含含糊糊的话,恰逢铃声响起,便听课去了。
5
秋游之前,我看到李衍去找黄帆,看到她被拒绝,又看到她失落的回到座位。于是我抛弃了于贺峻,对她假装不甚在意的说:“好烦啊,难道我也要落单了吗。”她本垂着脑袋,听到这句话又抬头瞥了我几眼,眼神中闪烁出一点期待。我差点就要忍不住笑了,但我依然克制住了,我试探着说:“要不咱俩组个队?”她用力的点点头,又塞给我一袋零食。
谁知道上了大巴以后,林一汀那几个人该死的就恰好就坐在我们旁边。李衍全然像变了个人,突然娇羞了起来,躲闪着偷看了林一汀好多眼,而且连这脸蛋都不争气的涨红了。我没有讲话,只听着别人在逗她,听着邻座几个人在商量一会儿的观赏路线。
下车以后,李衍这家伙对着指示牌上的地图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于是我悄悄在一旁叹了口气,一边在心里骂着这个不争气的家伙,一边拉着她一起往林一汀他们那个路线上走。果不其然,我们两队人马在路上“偶遇”了。我想到林一汀体测时那死狗模样,干脆心生一计,在言语上挑衅了几个同学,然后我们就开始比起了赛。林一汀果然没有参与,李衍也在后面慢吞吞,于是他俩顺理成章的被丢在了后头。
我不清楚后来发生了什么,李衍也没有主动和我提起过。但是自从秋游回来之后,李衍发呆发得更多了,而且和小姐妹黄帆好像也交集越来越少了。直到有一天,我听到于贺峻在聊八卦,说,林一汀和隔壁班女神在一起了,好像叫徐什么婉的,我有点印象,应该是个温温柔柔的女生。据说是于贺峻他们一行人撞到这俩人在书店约会,逮了个现行。
我也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卑劣的侥幸,按捺不住心中可耻的雀跃,想要立刻告诉李衍。我感觉自己几乎是在挤眉弄眼之中向李衍宣布了这个花边新闻。李衍似乎也没有很难过,该吃的水果零食依旧没停。我觉得一个人如果依旧很有食欲的话,那心情应该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可是李衍这家伙,心思都不知道放到哪里去了,不久后的一次考试,考得真是一塌糊涂,班主任就差指名道姓指责她拉低平均分了。我就好奇,她怎么仍然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在考情分析的时候,也坚持着神游天外。
其实,我当时就应该问一问的,可是那个时候的我不知道,有的疑惑,在错过了某个时刻之后,就再也没办法说出口了,感情亦是如此。
6
在知道李衍车祸去世之后,我一度陷入了恍惚。很多人都说,她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因为被老师批评了,因为脆弱不堪经不起一点打击。我觉得不应当是这样的,可要我具体解释却也说不出来个所以然。
班主任据说一直在处理相关琐事,整个人都陷入了低气压。他没来蹲班的时候,班里也静悄悄的,笔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几乎成了最热闹的喧嚷。连一个人都能热闹无比的于贺峻这回也安静了,他来找我安慰了几句,便自觉的回到位子上了。
我在班上没有落一滴泪。回到家后,父母仍在打理着自家小超市,柜台上放着一个小音箱,里面飘出吱吱呀呀的戏腔。大概是我情绪低落得太明显,妈妈问我怎么了,我开始诉说同桌的突然离世,以及班上的压抑氛围,说着说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了几颗。
妈妈抽了张纸给我,我赶紧擦去了泪痕,但依然制止不住脊背的起伏。妈妈一脸惋惜地说:“这真是不敢想,孩子养到这么大,说没就没了,这父母心里得有多难过。”
妈妈这句话像是提醒了我一点什么,第二天到班上,我就把班长拉到一边儿提了个建议,班长考虑一会儿后表示了赞同。于是班长开始在班里号召大家把手机里有李衍身影的照片都汇总起来,一起拿去冲洗出来,然后带着去看望李衍的父母,不少同学都纷纷表示自己也要参与一份儿。
到了李衍家里,李衍爸爸仍然保持镇定和礼貌,给我们这些人倒水摆果盘。李衍妈妈从房间里抱出一些东西,断断续续的诉说,看上去有一些激动,时不时还要暂停一下缓冲情绪。
“我以前总以为要给小孩足够的空间成长,所以李衍有很多事我们都没有干预。可是,事后我翻出她的日记本才发现,我们当父母的居然好像从来没有了解过她这一面。”
“日记本上的名字很奇怪,叫衍什么斯拉的,内容也是,根本看不懂她在写些什么,什么‘我在燃烧’,她难道是想自焚吗?”
“我一直觉得我的女儿很活泼开朗,怎么会突然为了一次考试而想不开,都是那个杀千刀的司机害得。”
于贺峻亲热的叫着阿姨,极力表达着自己的安慰,在班长把大家汇总的照片递给李衍妈妈后,陪她一起一张张的翻阅。
李衍爸爸在旁看着看着,就走开了。我看到那个男人独自走到了阳台,转身留下一道清瘦的背影。他抬起头眺望着远方的天空,估摸着凝视了片刻之后,便低下头揉了揉眼睛。
林一汀不知怎么的和隔壁班那个女生一起来了,我看到他们在认真的倾听李衍妈妈讲话。那一刻,一阵酸苦交加的涩味在整具身体里翻涌,不知是为了李衍,还是为了她的父母,亦或是为了我自己。
7
“确实可惜,你以前和李衍应该玩得挺好的吧。”
意识到这句话是对我说的之后,我迅速从回忆中抽身,迅速点了点头:“确实交情还不错”。
“对啊,我记得当时那个洗照片去看望她父母的主意还是你给我出的呢,不过我们班同学都挺好的,一起去了不少人呢。”
“那你这主意出得挺贴心的呀”
“那可不是,其实同学感情还是很真挚的,互相之间也都知根知底,不比这在社会上交的朋友。”
“ ……”
“那咱们以后可得多聚聚啊。”
“只要大家有时间,我一定尽量到!”
“你小子说好的,一言为定啊!”
说着说着,人便到齐了,我看着满桌曾经熟悉又略显陌生的面庞,听到大家互相交流问好,忽然觉得这聚会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怖,回忆中酸苦交加的涩味被这周围一圈笑容给围绕着无处施展。菜品是班长预定的,点得还不错,我甚至胃口比平时还好一些,咽下不少美食,连看于贺峻都比上次他说自己升职时要顺眼一点。
聚餐结束时,班长同我们打招呼,他对着我说:“杨伟,下次有机会再聚啊。”我冲他笑了笑,大声说道:“班长,我高中毕业后早就改名字了,我现在叫杨燚伟,四个火的那个燚,算命的说我五行缺火。”
我以前面对李衍,从来不敢将自己的感情泄露分毫,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他妈根本就不是一部青春小说男主角该有的名字。我还未踏出一步,就先死于自己的名号。我总想着,宁愿当一个无名氏,也不要这破名字。于是当我自怨自艾时,一回过神,忽然发现自己再也没机会表达感情了。
可是看着这些同学们逐渐散开,汇入归途中一束束车流人流,最终到达城市某个角落,拥抱属于自己的一盏家灯。我忽然笑了起来,感觉到浑身一股阵说不清道不明的轻松。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发觉自己时常都沉浸在了狭隘之中,于是我决定回去向妻子坦白。
于贺峻跟我道别的时候还不忘评价一句:“你刚才聚会的时候倒是不怎么说话,现在怎么乐得和一傻子似的。赶紧滚回去吧,不然陈嘉可是要说你了。”我不甘示弱回了他一句:“你少损我,等你小子回家,小心你那位要你跪榴莲。”
8
到家后,我发现陈嘉果不其然窝在沙发上看剧呢。于是我把手里刚买的一袋子零食水果塞在了她身旁,然后先去洗漱了。出来时她已经啃上了橙子,我坐到了她身边,和她一起看了会儿电视,确认了一下她不是梦里那样冰冷的音色和平直的声线。我老婆可是有温度的。
我趁一集播放完了的功夫,开口说道:“老婆,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坦白。”陈嘉一听这话,警惕的转头,上下打量着我,把最后一口橙子吃完后,说道:“你先说,我听着呢。”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徐徐吐出:“其实我之前,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捐一点钱给失学的小孩。因为我以前高中的时候,有个挺好的朋友意外去世了,那是我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对我产生了很大的震撼。于是,在我后来逐渐有了自己的经济能力之后,我就时不时捐一点,断断续续加起来有好几年,只是希望能有人帮ta完成未完成的学业。”
陈嘉听了这段陈述,第一反应是责怪我:“杨燚伟,你以为你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呀,你就学人家大明星大老板做慈善,你怎么不捐给我呢。”随即她又警惕起来:“你工资卡不是都交给我了?你到底存了多少小金库?”
我几乎要下意识的举起双手以示清白,但按捺住了这种可耻的本能,并解释道:“那是我们结婚之前,自从结婚以后,我就没有捐过了,想捐我也没钱捐呀。”陈嘉这才满意的点点头:“你以后如果还想捐,你就想想我们未来的小孩,ta也可以帮你的朋友完成未完成的学业,况且我们总要为ta攒下些奶粉钱和教育基金的。”
我听了这话一时间愣住了,拉着她的手问:“老婆,你都不问我那个朋友是男是女具体出的什么意外吗?”陈嘉摇摇头:“我不想知道,别告诉我。”看我没接话,片刻后,她又接着说:“但是我知道一点,有的人总是要释怀的,有的事情总是要过去的。”
我听罢沉默了,半晌后,看着她说:“真的很抱歉,一直瞒着你这些。”陈嘉一脸严肃的对我说:“你要是真抱歉,就好好工作,努力赚钱,当好家里的顶梁柱。”我看到她这样,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嘴角亦不自觉的泛起笑意,揽她入怀说:“这计划确实不错,那是不是应该从今天先造个人开始?”
这个夜晚,房子的钢筋水泥仍是冰凉的,可空气中却悄然弥漫起星星点点的焰火,一点点灼烧到了房中人的肺里、脑里、心里。热闹散去后,在睡梦中,我隐约又听见了戏腔,只听得那声儿娇嗔的吟唱着:“绣鞋儿刚半拆,柳腰儿够一搦,羞答答不肯把头抬,只将鸳枕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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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匆匆忙忙追赶上早高峰的人潮。当黑压压的人群填满我的视野时,我忽然意识到,我从前那么强烈的渴望摆脱姓名,可实际上,我一直都是无名,是为了自己珍视之人奔波在这道路上的无名之辈,是这千千万万无名之辈中的一个小小分母。